河街以外的春天
意识到春天的脚步正在逼近,但感觉春天的模样仍比较模糊。灰色楼群之间,依然是车辆和人流的穿梭,匆忙中显出季节转换的疲倦。大街上的梧桐还挂着去年冬天的枯叶,细碎的新叶怯怯地站立枝头。寒凉的风旋转着铺展,偷袭着人们渐渐薄下来的衣衫。春天近了,但城市的春天面目不清,只有满街店铺“减价打折”的招牌和叫卖声,在提醒人们,这正是换季的时节。吃过晚饭,我顺着解放路往前走,从大十字往右拐,跨过后街,走进了狭窄的河街。老黔江人都知道河街这条街。上世纪八十年代,这里有家着名的餐馆“柳绿亭”,生意非常火爆。那时,城小,人少,上档次的宾馆酒楼绝无仅有,除了县招待所之外,能接待客人的地方,这里算是知名的一家。那个有着诗意命名的餐馆,而今已消失在这个城市过往的烟云,很少为后来的人所知晓。但曾经用来开餐馆的那家土墙瓦房子还在,附近紧紧挤在一起的相似的老房子都还在。要寻找旧时黔江城的样儿,这里算是一个缩影。
走近今天的河街,旧时的“柳绿亭”已屈居为一个打麻将的小茶馆,微弱的麻将声宣示着这里的没落、世俗、边缘和无奈。其实街的对面就是繁华的解放路,而这里却十分安静。顺着河街往河边方向延伸的房屋,更显幽深和沉寂,一直要继续往前走,登上河堤的石梯,来到河滨公园,才能呼吸到更宽阔流畅的气息。
河边的柳树绿了,本来就该绿了,但要是不到这里,似乎并没觉得。柳树绿得那样耀眼,那样酣畅淋漓。柔软簇新的柳枝披拂在河岸边,风姿绰约,楚楚动人。再把眼光向周围展开,发现满眼皆是绿色,除了柳树,还有大棵的香樟,以及其他叫不出名的大小树木。河滨公园就是一个绿色的长廊。细细打量,会看到,像伞一样撑开的香樟树,底下是深色的旧绿,上面浮了一层浅黄的嫩绿,像水彩笔刚涂抹上去的新鲜的色彩。放眼望去,其实绿色正在大地四处流动。河对岸的公路边,再远一点的山坡上,无处不浮动着跃跃欲试的绿色。前两天,刚下了一场不小的雨,大地被清洗了一遍,因此这满眼的绿显得很干净,很纯洁,让人心生怜爱。
河堤外边的水涨到了半河,显出浑浊的宽阔,发出很响亮的涛声。这声音没有秋天河水的疲乏,也没有冬天河水的迟缓,而是急不可待地向前冲撞。河水的奔腾淹没了河两岸城市的喧哗,似乎城市被远离了,这里展示的是纯粹的郊野,其实这河流仍在城市的包围之中。
河堤上行走着来来去去的人,多是老年人和中年男女,步伐轻快,脸上挂着兴奋。很少有年轻人,大概年岁大的人才更珍视自然,珍视这来之不易、稍纵即逝的春色。年轻人都在忙于享乐,城市的灯红酒绿足够让他们消费,他们没有多余的闲暇关顾这城市之外的春天。
我顺着这些闲散的人流前行,走到黔江老大桥处,又折转身往回走。从河街到老大桥这一段,完全是黔江老城的地域,走在这里总是会感到很亲切。而另一面,走在这个满眼尽绿的春天的河街之外,又会生出许多回忆的怅惘。
天正在暗下来,河两岸城市的灯火次第亮开。流动的车灯在对岸公路上刺目地照射。河堤上打卦算命的瞎子老人也收起了自己的摊子,颤颤巍巍地摸索着回家。绿色渐渐与夜色溶为一体,莫辨彼此,只有清新的空气还包裹着我,让我无比惬意和享受。
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河街。走出逼仄的小巷,来到灯火通明的解放路大街,才发现,春天在河街之外。